好天气,强生,你怎麽肯走出实验室,一早到这里来了?」 符强生的面色十分沉重,道:「陈教授失踪了,是不是?」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殷嘉丽一怔,道:「是的,警方叫我保守秘密,所以我不曾告诉任何人,你是怎麽 知道的?」 符强生一开口便提到了陈天远,我心中便暗叫糟糕,这家伙,谁叫他说这些的,他 大可谈些风花雪月,或者谈他的本行:细胞分裂,生命发生,那麽我便可以照预定的计 划行事了。 如今,他一上来便提到了陈天远,那必然引起殷嘉丽的疑心。 殷嘉丽一有了警惕,我要行事便难得多了,因为殷嘉丽本来就是一个十分机灵的人 ,再加上警惕,她便可能先行对付符强生了。 我正在急速地转着念头,心想用甚麽方法可以提醒符强生,令得他转开话题去,却 不料符强生这大混蛋,竟越说越不像话了。 他大声道:「是卫斯理告诉我的」 我看到殷嘉丽猛地一震,而符强生还在道:「卫斯理叫我约你在这里相见,倒像是 陈教授的失踪,是和你有何关系一样」 符强生才讲到这里,殷嘉丽已霍地站了起来。 我本来的计划,已经被符强生的话完全打乱,我也不得不采取行动了。我的手本来 就是握着一株竹子的,这时,我用力向下一压,那株竹子被我一压之力,向後疾打了下 去,正打在符强生的头上。 那突如其来的一击,令得符强生的身子向下一倒,倒在地上。 我相信那一击已足令他昏过去了。而这正好作为他自作聪明胡言乱语的教训。我立 即疾跃而出,殷嘉丽这时,正打开一本厚厚的洋装书书当中是空心的,当中有一柄 手枪。 然而我却不给她有机会取出这柄手枪来,我在飞跃而出之际,早已有了打算。我的 手在长椅的椅背上用力一按,右脚已飞了起来,「拍」地一声,正好踢在她手中的那本 书上。 她手向上一扬,书本未曾脱手,但是书中的那柄小手枪却已跌到了地上。我身子一 滚,已将那柄手枪抓在手中。 我一抓到了那柄手枪,便向她扬了一扬,道:「小姐,久违了!」 殷嘉丽呆呆地站着,望了我片刻,才勉强一笑,道:「我们上了那化装师的当了。 」 我耸了耸肩,道:「殷小姐,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希望你到此不远的一艘游艇上 去讲几句话。」 殷嘉丽的面色,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道:「我有反对的馀地麽?强生呢?你准备 怎样处置他?」我道:「就让他躺在沙上好了,他不久就会醒来的,我们走吧。」殷嘉 丽倒十分爽气,当然她是想伺机反抗的,但在目前还没有可能的情形下,她绝不拖延时 间,转身便走,我们两人很快便到了小艇上。 到了小艇上之後,她坐在艇首,我命令她划着桨,向那艘游艇划去。 也直到此际,我才看到了我手中的那柄枪。那可以说是一种艺术品,有镶着象牙的 柄,上面有着极其精致的雕刻花纹。 我一看到了这柄手枪,便不禁陡地一呆,失声问道:「这柄枪,你是哪里得来的? 」 殷嘉丽背对着我,道:「有必要回答麽?」 我忙道:「自然,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你最聪明的做法,便是我问甚麽,你回答 甚麽。」 殷嘉丽道:「好,这是因为我工作的出色,我的上级给我的一种特殊的嘉奖。」 我又连忙道:「你的上级G。」 殷嘉丽戏剧化地叫着,道:「噢,原来你已经知道那麽多了。」 我看看如今放在我手中的这柄枪,心中不禁十分感慨,我之所以一见到这柄枪,便 立即询问殷嘉丽这柄枪的来由,那是大有原因的,因为同样的枪,我也有一柄,那柄枪 ,是一个人给我的纪念品,因为我帮了他一个大忙,那个人也叫G。 那人当时是亚洲某一国家驻意大利的大使,而我则因为隆美尔的宝藏一事,正在意 大利和黑手党作着殊死争斗。由於隆美尔的宝藏之中,有着大量铀的原故,G大使也参 加了这场争夺,还曾将我囚禁在大使馆中,後来他因羞愧而要自杀,是我阻止了他,他 便赠了这样的一柄手枪给我。 关於这件事的经过,已记述在题为「钻石花」这个故事之中。 如今,殷嘉丽所属的特务集团首脑也叫G,而这个G也有着这样的一柄手枪,赠给 了殷嘉丽,如果说他们不是一个人的话,那实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我对这位G先生的为人,相当佩服,所以这时,知道了原来G也是个特工人员,不 免大是感慨。 但是同时,我却也轻松了不少,因为若果两个G是同一个人的话,那麽我这件任务 ,是几乎已经完成的了。因为G对我也十分有好感,有好几次,我要到外地去,仓卒之 间,都是找他国家的外交机构为我办手续的。 他既然曾经常予我帮助,我要他放出陈教授,他会不答应麽? 我慢慢地道:「非但我知道不少,而且你们的领导人,这位G先生,我是认识他的 ,我们有着十分深厚的私谊,我想我们之间的纠纷可以告一段落了。」 殷嘉丽并不转过身来,她只是以冷冰的声音回答我,道:「你错了,卫先生,在我 们的工作中,只有公事,而没有私谊的。」 殷嘉丽讲得如此冷酷,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我立即道:「我要见他,你带我去。」 殷嘉丽道:「不能,我带你去见他,我便违反了工作规定了。」 我道:「他不会处罚你的,因为我是他的好友,我们曾有过一段极不平凡的交谊。 」 殷嘉丽又冷冷地道:「如果他不处罚我的话,那麽他便违反了工作的规定了。」 我呆了半晌,实是无话可说了。我再也想不到殷嘉丽竟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一个人。 我将手中的枪抛了起来,又迅速地接在手中,道:「殷小姐,如果你不答允带我去见他 的话,我就不客气了,而且,我相信即使没有你,我也一样见到他的。」 殷嘉丽并不出声,只是沉默地划着船,过了两分钟之久,她才道:「好,我带你去 见他。我还需要划船麽?」这时,我准备的游艇已然在望了。 本来,我的计划是,当殷嘉丽和符强生见面分手之後,我再在暗中跟踪殷嘉丽,出 其不意地将她制住,囚禁在游艇之中,我再单身匹马地前往那特务组织的据点,以殷嘉 丽和他们交换陈教授的。 我相信殷嘉丽是这个特务组织中的要员,那特务组织是会考虑我的这个要求的。 但如今,我所预料的一切都未曾发生,我所意料不到的事情,却接踵而至。 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意料不到的事情,对我还是十分之有利的,殷嘉丽的上司既 然是我的相识,那麽要搭救陈天远教授,更不是难事了。 我想了一想,道:「你划向前面的游艇,我们用游艇到市区去,然後你再带我去见 G先生。」 殷嘉丽冷冷地道:「好,一切都照你的计划行事好了。」 我监视着她上了游艇,又监视着她驶着游艇,她操纵着一切,都熟练异常,这表示 她是一个久经训练的干练特工人员。 当游艇在海中飞快地前进之际,我望着她窈窕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口气,道:「我 不明白,为甚麽像你那样聪明能干的人,竟会做这种事情。」 殷嘉丽冷然道:「我做了甚麽不名誉的事情了麽?」 我苦笑了一下,道:「小姐,你所做的一切,全是抹杀人性,丑恶之极的事!」 殷嘉丽的声音之中,更是毫无感情,道:「这才真正是伟大的事业,国家需要这种 工作,这种工作便得有人去干。唯有最肯牺牲自己性命、名誉的人,才会做我们这样的 工作。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怎胆敢对我们的工作有一分轻视之意?」 我听了殷嘉丽的话之後,不禁呆住了出声不得。我最轻视特务,以为他们是灭绝人 性的,只是工具,而不是人。但是在听了殷嘉丽的话之後,我要反省一下我的观点了, 不错,他们是灭绝人性的,但正如殷嘉丽所说:国家需要这种工作。 国家为甚麽需要这种无人性的工作,国家与国家之间为甚麽不能和平相处,而要勾 心斗角,你不容我,我不容你地排挤? 我无法回答这一连串问题,或许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回答,连制订战争计划、侵略政 策的人,只怕也不明白他为甚麽要那样做。我呆了好一会,才道:「噢,殷小姐,原来 你并不是中国人。」 殷嘉丽道:「不是,我从小在中国长大,十分喜爱中国,我和你所认识的G先生是 同国人,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小国家,在大国的眼中,我们微不足道,正因为如此,才更 需要我这样的人来冒死替国家工作,还得忍受你这种人的轻视。」 我给殷嘉丽讲得无话可说,只好不作一词,游艇渐渐接近邻近市区的一个码头,我 才问道:「在你们原来的计划而言,准备将陈教授如何处置?」 殷嘉丽道:「那是秘密,你就算将我杀了,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我再不出声,我们上了岸,召了一辆街车,由殷嘉丽说出了一个地址,那是一个高 尚住宅区,经过二十分钟,车子到了一幢花园洋房的面前停了下来,殷嘉丽按铃之後,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走到铁门之前。 殷嘉丽冷冷地道:「我是N十七,在特殊情形之下,要见G,请他决定是否接见我 。」 那白衣人向我望了几眼,我一看便知道他的人身份是伪装的。 他在望我的时候,我扬了扬手枪,道:「她是被逼的,但是G却是我的好友,你和 他说卫斯理来见他,那就已经够了。」 那白衣人转过身,向内走去。不一会,铁门便自动地打了开来,那显然是电控制的 ,我和殷嘉丽一齐走了进去,我们才一步上石阶,走进客厅,我便听到了G的宏亮的笑 声,他从一张皮沙发上站了起来,道:「原来是自己人,误会,真是一场误会!」 G向我走了过来,我们紧紧地握着手。 可是殷嘉丽却冷冷发问,道:「G,他是我们的自己人?」 G呆了一呆,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是我的朋友,来来,卫斯理 ,请到楼上我私人的办公室来坐。」 我跟着他上了楼梯,进入了一间十分舒适的房间,在躺椅上躺了下来。 我觉得一切都已将近结束了,所以我舒服地伸了伸懒腰,道:「G,想不到你现在 主持一个特务集团,我有一点非份的要求,你可能答应麽?」 G呵呵地笑着,道:「在你而言,没有甚麽要求是非份的,你只管说好了。」 我伸直了身子,道:「请你们释放被你们软禁的陈天远教授。」 我的话才讲出,G便呆了一呆,道:「这个……我们不十分方便。」 我不禁失望,道:「你说的不便是甚麽意思?」 G摸着下颏,道:「据我们所知,注意陈教授的,并不止我们一方面,如果我们放 了他,他一样会落人别人手中的。」 我笑了笑,略带讽刺地道:「关於这一点,阁下大可放心,我相信和这里有关的保 安机构,一定会送他回美国去的,陈教授回到了美国,那就安全得多了。」 刚才G所说的话,显然全是推搪之词,这时给我一语道破,他只有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道:「那麽,我看来只好答应了。」 我知道他既然已经讲出这样的话来,那等於是已经应允释放陈天远教授,我的目的 也已达到了。我站了起来,道:「我在甚麽地方可以见到陈教授,并且和他一齐离开你 们的掌握呢?」 G望了我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叫人来带你去见陈教授!」他按下了通 话机的钮掣,道:「N十七,进来接受命令。」 果然,不到一分钟,殷嘉丽已推门走了进来。G沉声道:「你带这位先生去见陈教 授,然後让他们一齐离开。」 殷嘉丽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种十分阴沉的神色。这使她看来更美丽一种近乎 恐怖的美丽。 她冷冷地道:「可是,总部已有命令,将陈教授秘密地送回国内……」 G皱了皱肩头,道:「我命令你这样做,一切後果由我负责。」 殷嘉丽一声不出,转身走向门口。 G像是已发觉出了气氛不妙,大声道:「N十七,你要违抗命令麽?」 G的话刚一说完,殷嘉丽已经十分迅速地拉开了门,门外四个人,一齐走了进来, 这四个人手中都握着枪,正是我曾经见过的那四个神枪手。 而殷嘉丽也在这时转过了身来,她的手中也多了一柄手枪,枪口直对着G,她以一 种十分坚定的声音道:「G,当你违反总部的命令,答应他放走陈天远的时候,我超越 了你而向总部请示,总部的命令是:这里的一切工作,由我接管,而你,则被逮捕了。 」 G的面色苍白,他後退了一步,反手扶住了一张桌子,才不至於跌倒。 我绝想不到在刹那之间,事情竟会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想有所动作,可是那四个神枪手一进屋子,早已分四面站开,四柄手枪对准了我 ,我是领教过他们出神入化的枪法的,如果说他们可以射中在飞行的苍蝇,我也不会不 信的。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是没有法子动弹的,我只是大声道:「殷嘉丽,你怎可以如 此?你不是人麽?你怎可以如此?」 殷嘉丽冷冷地望了我一眼,道:「住口!」 G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他接住桌子的手,在簌簌地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殷嘉 丽突然一伸手,抛出一小包东西来。 那包东西,「拍」地一声,跌在桌子上,在G的身边。而殷嘉丽则以严酷得使我难 以相信的声音道:「G,你曾为国家做了许多事,你在国民之中,极有名誉,但是你被 捕回国之後,便将受到严厉的审判,你的名誉,将要扫地!」 殷嘉丽的话,一定如同利箭一样地直射G的心脏,G喘息着,颤抖的手,向桌上的 那一小包东西指了一指,道:「这是总部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殷嘉丽冷冷地道:「为了不使你名誉破产,这是我的提议,总部已经批准了。」 G举起手来,指着殷嘉丽,道:「你……你……你是……」他显然觉得再说下去, 也绝没有甚麽作用的,所以只讲了两个字,便停住了口,不再向下说去,伸手取过了那 小纸包。 我猛地一怔,喝道:「G,你想作甚麽?」 G转过头来,向我作了一个我所见到过的最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永别了,朋友 。」 我大喝一声,道:「不可!」 我向前跨出了一步,可是也就在我跨出一步之际,只觉得「拍拍拍拍」四下响,像 是有四个人接连着拍下四下手掌一样。 但事实上当然不是有人在拍手,那是那四个神枪手开枪的声音,由於枪上配有灭音 器,所以枪声不会比拍手声更大些。 我不由自主地站住,只觉得我两边耳朵,都传来了热辣的疼痛。 我连忙伸手向上摸去,我摸到了血,但是我的耳朵还在,没有被击飞。 殷嘉丽转过头来,道:「这只是警告,子弹在你耳边掠过,将你擦伤。卫斯理,若 是你再妄动的话,那麽你将死在这里。」 我大声道:「你怎可以逼一个老人自杀,你大可以任他去接受审判,你怎可逼他自 杀?」 G也转过头来,道:「朋友,我……後悔了,我并不是後悔我答应你释放陈天远, 而是後悔……唉……」他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那显然是他的心中十分迷惘,连他自 己也不知道究竟後悔甚麽的缘故。 我在这样的情势下,若是妄动,那当然只是自取灭亡,但是我却又绝不能眼看G在 殷嘉丽的威逼之下自尽。我忙道:「你不必说了,你绝不能听从她的话而自尽,你必须 活着,面对现实。」 G 喃喃地道:「可是……我怎能接受审判……我在国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英 菽G喃喃地道:「可是……我怎能接受审判……我在国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英 砟 H 物……」 我又大声道:「如果你过去是一个英雄人物的话,你如今仍是一个英雄人物,你做 错了甚麽事?你只不过放弃了一件掳人绑票的恶劣勾当,这使你更成为英雄!」 在我的大声劝说下,G伛偻的身子,已渐渐地挺直了起来。可是殷嘉丽的一句话, 却又使得他和刚才一样,痛苦地弯下了腰去。 殷嘉丽冷冷地道:「可是,他却背叛了祖国。」 我大声道:「所谓祖国,只不过是个虚有的名词,你们是一个自由人,怎麽可以被 这样的一个名词而灭绝了人性?」 殷嘉丽又冷冷地道:「卫斯理,你犯了一个根本的错误,我们不是自由人,我们是 情报工作人员。我们隶属於我们国家的情报本部,我们的行动全要受总部的指挥。 一旦违背了指挥,便是背叛,就要受到严厉的审判,他能受得了这个审判麽?」 G的手簌簌地抖着,向殷嘉丽抛出来的那小纸包伸去,我大喝一声,伸手扯下了我 西装袖口上的一粒钮扣,向前疾弹了出去。 这位钮扣,弹在G的手背之上,G的手背立时肿起了一块,他的手也忙缩了回来。 但是,也就在此际,我只觉得身後响起了「呼」地一股劲风,我急忙转过身来,一 个神枪手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举起枪柄,向我敲了下来。 那神枪手用枪柄对付我,而并不是用枪口对付我,我便绝不会怕他,我身子一矮, 右膝抬起,他是身子倾倒着向我扑来的,所以我的右膝一抬了起来,便恰好撞在他的小 腹之上。 他一声怪叫,身子向後仰了下去,我一伸手,已将他手中的枪抢了过来,一个转身 ,将那人的手扭到了背後,连退了五步,直到我的背靠住了墙。 这时候,情形已对我大是有利了。我已造成了如此的一个局面:我手中有枪,我背 靠着墙,我面前抓着一个人作为掩护。 这一切,都是在极短时间之内所发生的,而当我和那人纠斗的时候,虽然是神枪手 ,也是不敢随便放枪的,而等到我们两人停止动作的时候,对我有利的局面已经形成了 。 那叁个神枪手面上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们手中的枪,也仍然对准着我。 当我刚一靠墙站定的时候,我只当我既已抓到了他们四人中的一个作为掩护,那是 一定可以令得他们投鼠忌器,不敢乱来的了。 但这时,我一看到其馀叁人那种冷冰冰的扑克面孔,我便知道自己的估计错了!这 叁个人为了杀害我,是绝不会顾及他们同伴的性命的。他们的子弹,会毫不犹豫地穿过 他们同伴的身子,再射入我的身内。 我的所谓「有利局面」,在这些没有人性的人面前,是不值得一哂的! 殷嘉丽显然也看出了我心思的变化,她向我冷冷地一笑,发着简单的命令,道:「 放开我们的人,抛去手枪,你是没有逃走的机会的。」 我仍然不肯放开那人,我将我的枪放成一个巧妙的角度,使殷嘉丽看不到,但是我 如果放枪的话,我就一定可以射中她的。 那时,我的心中在迅速地转着念:是不是应该射死殷嘉丽! 如果射死殷嘉丽的话,局面必然混乱,我有八成会在混乱之中,被乱枪射成蜂巢, 但是却也有两成希望,可以逃生。 我这时之所以不放枪,绝不是为了死与生的比数悬殊之故,我曾不止一次地在九死 一生的机会下,毅然求生。要知道当你没有行动,只是分析的时候,你觉得生存的机会 微乎其微,但当你开始挣扎、开始斗争、开始行动的时候,你生存的机会就会增加了。 我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直到这时为止,我仍然不信殷嘉丽真的是像她所表现的 那样绝灭人性,我不信她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相信这只不过是她所受的教育、所处 的环境所造成的,她应该是一个人,有心有灵的一个人! 这便是我迟迟不开枪的原因。 而就在此际,G已经伸手取到了那包小纸包,我叫道:「G,你别做弱者!」G苦 笑了一下,道:「我已经是弱者了!」他话一说完,便将那小纸包抛入了他的口中。那 小纸包中的一定是剧毒的氰化物,所以才一抛入口中,他的身子便猛地一震。 紧接着,他的面色已变了,变成那样可怖的青紫色,我知道他可能已经死了,但是 他的身子,却仍然按着桌子,并不倒下去。接下来的时间,大约只有半分钟,可是却像 是一世纪那样久,G的身子才向前一侧,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就倒毙在地毯上了。 我一声怪叫,我不明白我为甚麽要叫,只知道我非叫不可,不叫的话,我快胀裂了 。 我目睹了人间最丑恶的一幕,从G临死之前面上那种复杂的神情看来,殷嘉丽可能 是他一力培养出来的人,但是结果,他却在她的威逼下自尽了。 我叫了一声又一声,像是疯子一样,然後我扑到了G的身旁,G早已死了,我扑到 了他的身边之後,也无能为力了,G的眼睛还开着,像是在临死之前,还想看清楚这个 世界。他已经是六十岁左右的人了,但是他死得如此不值,死得这样莫名其妙,我叹了 一口气,将他的眼皮合上,抬起头来,望着殷嘉丽,厉声问道:「你得到了甚麽?你有 甚麽收获?你有了甚麽满足?」 殷嘉丽冷冷地道:「起来,咱们不是在演文明戏,我惩罚了一个叛徒,有甚麽不对 ?感到内疚惭愧的应该是你,因为是你用私交来引诱他,使他走上了死路的,你还有甚 麽资格来责问我?」 我呆呆地蹲着,好一会才站了起来,抛下了手枪,我变成极度的垂头丧气,殷嘉丽 所说的话当然是强词夺理,但如果我不出现呢?如果我不要他释放陈教授呢?这一切可 怕的事当然不会发生了。 在殷嘉丽的责斥和那四个神枪手的押解之下,我走出了G的办公室。在走廊中走了 几步,我便被推进了一间暗室之中。 当时,我的脑中乱到了极点,大部份是因为G的惨死所引起的,小部份是我想到殷 嘉丽这个人,何以这样没有人性,我也想到了符强生,在符强生的心目中,殷嘉丽是一 个天使,在我的认识中,殷嘉丽是一个魔鬼,然则她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呢? 由於我的脑中乱得可以,所以我根本未曾想到逃走这一个问题。我只是想静一静, 让我混乱的思潮,得到一个整理的机会。 所以,我一进了那间暗室,摸索着向前走出了几步,便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刚一坐下,室内突然大放光明,在强光的照射下,我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本能地 扬起手来,遮住眼睛,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在我的面前,站着叁四个人。 我只来得及看清我面前有人,至於他们是何等样人,我却没有机会看得清楚了。 因为就在此时,我听得「嗤嗤」之声大作,一阵阵水雾,向我照头照脸喷了过来, 而那一阵阵水雾之中,充满了强烈麻醉药的味道,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强光像是 在不断地爆裂,变得更强、更强,终於,倏然又变成了一片漆黑,而我也在这时昏迷过 去了。 我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用来麻醉我的麻醉剂一定是十分强烈的,我昏迷的时候发 生了一些甚麽事,我绝对无法知道。 我只知道,我渐渐感到了口渴。我像是在沙漠中一步又一步地涯着,看到了一个又 一个的水源,但是却全是海市蜃楼。 度过了那一段半昏迷的时间之後,我渐渐地清醒了,但是我仍然感到口渴,我的耳 际多了一种「轰轰」的声音,我只觉得身子似乎有着轻微的摇晃。 我陡地睁开眼来,在第一眼,我还不能肯定我是在潜艇还是在飞机的舱中,但是我 立即看到了小窗外的天空。 天空是深蓝色的,像一块硕大无朋的蓝冻石,而星星恰如冻石中的花纹。我知道自 己是在一架飞机之上。我试着转动身子,飞机上不止我一个人,在我的面前,也有一个 人坐着。 那人的头平垂,显然还在昏迷状态之中,我一眼便认出他是陈天远教授! 我连忙俯身过去,抓住了陈教授的肩头。 但是也就在此际,在我的身後,却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要乱动!」 那声音硬绑绑地,听了令人极之不舒服,我直了直身子,那声音又道:「也别转过 身来。」我只得坐在位子上。我的身子虽然不动,但是我的脑中,却在迅速地思索着。 陈教授还昏迷不醒,但是我却已经醒过来了,这说明了甚麽呢? 这说明了我的醒转,在使我昏迷的人来说,乃是一个极大的意外。 我之能够在飞机未曾到达目的地之前醒来,那是我平时受严格中国武术锻的结果 。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使人有忍受外来压迫的力量,这种力量,有时是近乎神奇的, 这便是所谓「内功」。 由於我是具有这种力量的人,所以麻醉药在我身上所起的作用,便要减弱,而我的 昏迷时间,也因之缩短。我可以肯定,劫运我们的人,本来一定算准我们是到了目地的 之後才能醒转来的,但是我却在半途中醒了! 这是一个意外! 我将怎样利用这一个意外呢? 我略略地转过头,又向窗外看去,窗外白云飘飘,飞机正在高空之中。我从机翼上 ,辨认出这种飞机是美国制造的军用机。这种飞机在美国人来说,已经觉得十分陈旧了 ,因此便用来作为援外,受惠的大多数是一些小国家,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殷嘉丽的国 家所派出来了。 我一面想,一面讲话。 我也同样以冷冰冰的声音道:「朋友,你在命令我不要动,你当然是有武器在威胁 我的了。」 那声音道:「你说对了。」 我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在飞机上,你是不能开枪的,这几乎是连小孩子都知道 的事情了。」 那人冷笑了几声,道:「你可以转过头来看一看。」 那人就算不说,我也准备转过头去了。我回头看去,只见在我的身後,偏右方向, 有两个人坐看,这两个人全是那四个神枪手中的人,由於其中一个始终未曾出过声,所 以我一直以为身後只有一个人。 我一看到有两个人,便自怔了一怔。接着,我便看到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标题 <<书路--蜂云>> 第七部:六个怪物的产生 那绝不是我刚才所说的「手枪」,而是一种硬木制成的小弩。 在小弩的凹槽上,扣着一枚小箭,箭头漆黑而生光,一望便知道上面涂了十分毒的 毒药。 弩的弦被拉得十分紧,那是极具弹力的生牛筋,而扣住弩弦的,只不过是一个小木 塞,只消手指一拨,木塞跌落,弩弦便弹直,小箭也曾向前射去。 而从这两个人所生的角度来看,小节如果射出,将毫无疑问地刺入我的体内! 而那两只小木塞,只不过是塞在一个十分浅的凹槽中的,木塞因为弩弦的紧扣而歪 斜,大有可能,因极轻微的震汤而脱落,甚至可能无缘无故,忽然脱落,而我也就糟糕 了。 我立即转过身去,只觉得头皮发麻,毛发直竖! 在我的身後,传来了那两个人的怪笑声,我一声也不敢出,只是心中保佑着,那两 人不要一面笑,一面身子发震而将弩弦的木塞震松! 那两人足足笑了有两分钟之久,才停了下来。在我的身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接 着,我又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那人所说的是十分纯正的英语,道:「卫先生,你那麽早就醒了,非常出乎我们的 意料之外。」 我并不出声,心想那人说「那麽早」,可知我上了飞机还没有多久。 那人又道:「我们请你到我们的国家去,并没有恶意,请你不要太紧张。」 我心中大怒,但是却又没有法子发作,因此反倒笑了起来,道:「没有恶意,难道 有善意麽?」 从身後那人的声音听来,他似乎略感抱歉,只听得他道:「我们没有别的法子,我 们的上级希望见一见你,请恕我们无能,只能用这个法子请你去了。」 我冷笑道:「现在还没有到,你别说得太肯定了,可能你用这个法子,仍然请不到 我!」 我身後的那人好久不出声,才道:「卫先生,我认为如果你要反对我们邀请的话, 在飞机上莽动,似乎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人的说话,十分有理,使我禁不住回过头去,看一看他是甚麽样人。 那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看他的样子,十足是一个殷实的商人,我只向他望了 一眼,便立即又转过头来,道:「在根本无可选择的情形之下,我还说得上甚麽好的选 择和坏的选择麽?」 那人道:「卫先生,我以我个人的一切向你保证,你如果到了我们的国家之中,那 是绝对不会受到甚麽伤害的。」 我毫不客气地反问道:「我的自由呢?」 那人尴尬地笑了起来,难以回答。也就在这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从机舱通 向驾驶室的门,被打了开来,只听得两个人的惊呼声,他们叫的是:「天啊,这是甚麽 ?」 随着驾驶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人已经面青唇白地冲了出来,看那人的样子,像是驾 驶员,但是驾驶位上还有一个人坐着,那麽冲出来的那个,大约是副驾驶员了。 那驾驶员几乎站不稳,扶住了椅子在发抖。 我身後那人厉声问道:「甚麽事?」 那人指着窗外,道:「看!看!」 这时候,飞机也开始摇摆起来,在驾驶飞机的那人发出了一阵近乎尖叫的声音。 而我则听到了在飞机的马达声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十分奇特的声音传到了耳中,霎 时之间,我以为是飞机的机件发生故障了! 在我身後的那人又厉声问道:「甚麽事?你将要受到严厉的处分,你」 他这一句话未曾讲完,便再也讲不下去了。 而这时,我也看到了。 我看到了一大群蜜蜂,大约有千馀只之多,突然自一团白云之中冒了出来。 乘坐飞机而看到有飞禽从白云中冒出来,那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而如今,我们看 到的,从白云中冒出来的,竟是蜜蜂! 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蜜蜂,而是每一只都极大的巨蜂。 这一大群巨型蜜蜂,挤着、推着、振动着它们的双翅,发出了盖过飞机马达声的喧 闹声,它们的复眼闪耀着充满了妖气的光芒,他们黄黑相间的身子,金光闪闪的硬毛, 形成了如此可怖的形象,使得人不寒而栗,也令得人呆若木鸡。 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种变态的巨型蜂,但上一次我所看到的只是一只,而不是像 如今这样的大群。 如今,这一大群巨型蜂迅即穿出了云层它们本身也形成了一大团云:一大团金 色、黄色、黑色、以及莫名其妙的,难以形容的色彩所组成的妖云。 他们离我们的飞机极近,而飞机的马达声似乎震怒了它们。 那时,我唯一的感觉便是,飞机开始摇摆和向下落去,当然那是驾驶员被眼前的现 象吓呆了,再也顾不得去驾驶飞机的缘故。 而那时,当然也是我对付敌人的最佳时机,我敢断言,我就算转过身去打那两个人 的耳光,他们也会因为惊呆过度而不觉得的,当然他们更不会向我放射他们手中的毒弩 了。 但是,不幸的却是,我在这时,也呆住了! 蜂群本来是一直向上飞去的,但这时候,却有一小部份离开了蜂群,转向我们的飞 机飞来。巨大的蜂身,撞在机身上、机舱上和机翼上,所发出的声音,震撼着我们每一 个人的神经。 向飞机撞来的蜂群越来越多,死在飞机的螺旋桨下的巨蜂,更是不计其数,很快地 ,我们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一切了,在机窗之外,全是一对一对,妖形怪状的大复眼。 这些复眼,像是有着一种穿过玻璃、吞噬我们灵魂的力量,令得我们不觉得飞机正 在迅速地向下掉去。 我是唯一未发出可怕的呻吟声和最早恢复镇定的一个人,我镇定过来之後,第一件 事便是向驾驶室望去。 我看到驾驶员的双手仍然握着驾驶,但是他整个面部的肌肤,却在簌簌地抖动。 从飞机天旋地转的那种情形来看,我已知道所馀的机会无多了,我连忙向前冲去, 侥幸的是我冲向驾驶室的那几步中,虽然我的头撞到了硬物几次,但是,却未曾昏了过 去。 如果我竟昏了过去的话,我一定和这批人同归於尽了。我冲进了驾驶室,将驾驶员 一把拉起,他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便倒地不起。 我夺过了操纵,先设法使飞机上升,然後,我关了油门,任由飞机滑翔。 飞机的马达声停止了之後,包围在飞机附近,攻击着飞机的蜂群,又「嗡嗡」地离 了开去。它们几乎笔直地向上飞去的。一大团黄金色的云在向上升去,转眼之间,便没 入更高的云层之中不见了。 而这时候,飞机是在海面上,离海面极近,我想要挽救都来不及了,我所做到的, 只是竭力使机身保持平衡,使飞机滑向水面,而不是机头撞向海水之中,我做到了这一 点。 当机身和海水相触,发出巨大的声响,而机翼立即如同刀切一般地断了下来之後, 我冲到了机舱中,抱定了仍然昏迷不醒的陈天远教授,叫道:「快逃逃!逃命!」 那个看来像是中年商人的人,是继我之後第二个恢复神智的人,他抛给了我一只沙 发垫,自己也抓了一个,打开了舱门。 机舱门一开,大量的海水,便涌了进来。 那人显然和我一样,极富於应付各种反常局面的经验,我们都紧握住近门的事物, 不使自己被涌进机舱来的海水冲进机舱去。 如果我们彼海水冲进机舱,那我们再爬出来的机会,几乎等於零了。 当机舱中充满了海水,开始下沉之际,我们一齐冒出了海水,我看到那人一拉沙发 垫上的一个掣,「拍」地一声响,沙发垫爆了开来,成为一只充气的橡皮艇,艇上还有 一塑胶袋物事,看来像是食物,我也连忙如法炮制,那沙发垫是特制的逃生工具。 我先将陈天远教授放上了橡皮艇,我和那人,不约而同地将两只橡皮艇推到一齐, 栓了起来,我们才上了橡皮艇。 那时候,飞机的一半,已经浸入了水中了。 飞机完全沉没时所卷起的漩涡,几乎将橡皮艇掀翻。那两个神枪手和正副机师,都 随着飞机,沉海底了。 海水迅速地恢复了平静,我和那中年人,都一声不出地望着刚才吞噬了一只飞机的 海面,我相信我和对方的脑中,都同样地混乱。 好一会,我们才一起抬起头来,望了对方一眼。 那中年人首先向我伸出手来,道:「锡格林。」 那当然是他的名字,我望着他,并不伸出我的手来。他尴尬地笑了一笑,道:「当 然,我站在你的位置,我也不愿意伸出手来的,因为你仍是我的俘虏,而我只不过感谢 你救了我而已。但是,我认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们还是非握手不可的。」 他所说的「非握手不可」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我们还要在海上度过一段飘流的时间 ,如果相互敌视,是十分不利的。 我仍然望着他,过了半分钟之久,我心中终於同意了他的话,和他握了握手。 我心中对那家伙不禁十分佩服。 我不但佩服锡格林本人,而且佩服锡格林所属的那个国家。这个国家在国际纷争中 绝不出风头,有许多人,甚至是政冶家都不去注意亚洲的这一个小国,但这个小国却在 力图自强。这个国家,拥有像锡格林、G、殷嘉丽这样的人,是不愁不强的。 我并不是说G、殷嘉丽、锡格林这几个人的为人可取。G的爱惜名誉,殷嘉丽的冷 酷无情,锡格林到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仍然坚持我是他的俘虏的倔强,这都是不足为 训的,但是这些人,却都是一个不择手段要强大国家所亟需的! 我和锡格林握了手後,道:「谁是谁的俘虏,这个问题不是一个人的片面之见所能 决定的,我认为你绝难和我作对的,锡格林先生!」 锡格林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你是我的俘虏,我已经向我们的国家发出求救 信号了,我们的飞机不久就将发现我们,你如今和我作对,是十分徒然的。」 我沉声道:「你不必虚言恫吓我!」 锡格林冷然道:「一点也不,你看这个!」 他抛了一只罐头给我,那看来像一罐饼乾,但当我打开盒盖之後,我便知道锡格林 的话不错了,那是一具无线电发报机。 我耸了耸肩,道:「你的动作倒十分快。」 锡格林道:「这具信号机只能作紧急求救之用,我打开这个掣,总部便收到了信号 ,无线电操纵的雷达,便可以侧出我所在的位置,而来找我们了。」 我冷冷地道:「他们一定会来救你的麽?」 我这样问,是想探知锡格林的地位是不是很高。锡格林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我。 他虽然未曾出声,但是我也得到了回答。他失声笑了出来,那证明在他心中,觉得 我的问题问得十分之幼稚,那当然说,总部在接到了他的求救信号之後,一定会来救他 。他对自己的地位有信心,他是个十分有地位的要人! 他在笑了一下之後,面色又庄肃起来,问道:「卫先生,我们看到的……是幻影麽 ?」 我知道他是指那大群巨型的蜜蜂而言的。我苦笑了一下,道:「幻影会攻击飞机, 会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来麽?」 锡格林默然半晌,道:「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相信了,怎麽会有这种事情的?」 我冷笑一声,道:「你别假惺惺了,你们掳劫陈教授的目的是甚麽?」这时,陈天 远教授像是已开始恢复知觉了。他的眼皮在不断地跳动着,显然是竭力想睁开眼来,但 是神智却还未曾十分清醒。 锡格林摇了摇头,道:「我们不是掳劫,陈教授到了我们的国家中,一定会比任何 人更受尊敬,我们会尊他若神,因为他能赐给我们强大。」 我叹了一口气,道:「对了,他能够赐给你们的国家以刚才攻击飞机那样的蜜蜂, 试问,你们国家的人,是以蜜蜂为食的麽?」 锡格林转过脸去,并不出声,我不去睬他,我看到陈天远的呼吸十分急促,我帮助 他作人工呼吸,不到叁分钟,陈天远教授睁开了眼来。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锡格林,再望了望橡皮艇和茫茫的大海,忽然笑了一下,又 闭上了眼睛。 任何人在昏迷之後醒来,发现自己竟置身於如今这样的环境中时,那是一定会以为 自己身在梦境之中的,陈天远之所以会笑一笑,当然是他心中以为这样的梦境是十分可 笑的原故。 我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陈教授,你醒来了?你不是在做梦,你的确是在海洋中 飘流,但是你必须镇定,因为我们就快遇救了。」 陈教授陡地坐了起来,橡皮艇又侧了一侧,他的脸上在刹那之间,便充满了惊骇无 比的神色,四面看看,急急地问:「你是谁?他是谁?我为甚麽会在海上,你们在搞甚 麽鬼?」 我尽量以简单的言词将我和他的处境,向他说明。陈天远教授恢复了镇定,鄙夷地 望了锡格林一眼,道:「我的助手呢?你们将她怎麽样了?」 陈天远所说的「助手」,当然是殷嘉丽了。他以为自己被人软禁、劫掠,殷嘉丽的 命运,自然也大是不妙了,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切事情的主谋,便是殷嘉丽! 锡格林不出声,我则苦笑道:「陈教授,关於殷嘉丽,故事可太长了。」 陈天远瞪着眼,我又道:「首先,她不是中国人,你知道麽?」 陈天远叫道:「不是中国人,这太可笑了。」 我继续道:「她隶属於她自己国家的特务机构,她获悉你研究工作的一切,当你的 研究工作有了成就之後,她就开始行动包括软禁你,以及将你劫掳到她的国家中去 !」 陈天远的面色甚怒,看来他要狠狠地叱责我了。但是锡格林却沉声道:「卫先生说 得不错,N十七殷嘉丽是我们国家最好的情报人员之一。」 陈天远的怒容渐渐褪去,过了好半晌,他才喃喃地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奇事, 天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道:「陈教授,人心难料,这本来不算甚麽奇事,你在地球上 所创造的一切,才算是奇事哩!」 陈天远显然还不知道他自己创出了甚麽奇迹来,他反问道:「那创造了甚麽?」 我道:「你将海王星上生物的生活方式,带到地球上来了,你可知道麽?」 陈天远的神情,兴奋之极,道:「你说甚麽,我成功了麽?我成功了麽?那窝蜜蜂 怎麽样了?」 「那窝蜜蜂?」这一次轮到我来讶异了:「你怎麽知道事情和蜜蜂有关?」 「我当然知道,我最後的一项实验,是将我在实验室中培养出来的,地球上所没有 的你知道,是一种激素,是生命的源泉注射进一窝蜜蜂之中,我的纪录是注射 了一千零八十七只,包括蜂后在内,告诉我,它们怎麽样了?」 我望着陈天远,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群蜜蜂变得如此巨型,杀人、捣乱、攻击飞机、在云层中穿进穿出,这一 切,绝不是偶然形成的,而是陈天远他在实验室中培养出来的新激素,射进了蜜蜂体内 的结果! 我先不将那群蜜蜂怎样了的情形说出来,反问道:「在你的想像之中,会怎样呢? 」 陈天远的神色十分兴奋,他不像是在海面之上,坐在橡皮艇上,而像是在一个十分 庄严的科学会议之上,发表演说。 他大声道:「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地球上的生物根本受不了这种激素之侵入体 内,那群蜜蜂早已全数死亡了。」 我再问道:「第二个可能呢?」 陈天远道:「第二个可能是,这种新的激素进入了蜜蜂的体内,便改变了蜜蜂的生 活方式,使蜜蜂变成完全另一种生物。」 我仍然问道:「你以为这群蜜蜂会采取怎样的生活方式呢?」 陈天远道:「对你来说,这可能是难以想像的,它可能分裂、吞噬,一个蜜蜂会像 一个细胞一样分裂为二,这你难以想像吧?当然,分裂为二之後,形状可能大不相同了 ,变成了地球上从来也未曾见过的生物,但却仍是组织健全的生物!」 我再追问道:「他们分裂吞噬之後的结果又怎麽样呢?」 陈天远搓着手,道:「如果我的推断不错,他们将迅速地长大。」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大声地叫道:「你明知有这样的结果,你还从事这样的实验? 」 陈天远被我愤怒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道:「年轻人,你发甚麽脾气,我那群蜜蜂 ,究竟怎麽样了?」 我道:「好,我来告诉你,你那群蜜蜂在经过分裂之後,样子并没有变,它们仍是 蜜蜂。」 陈天远发出了一声欢啸,道:「好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道:「好的事情还在後面哩,他们变成了长达一英以上!」 我看看陈天远的反应,只见他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也不知道他是兴奋,还是惊愕 。我续道:「他们之中,有的成了凶手,将他们的尾刺,当作牛肉刀一样地刺进了人的 身中。」 陈天远的面色开始苍白。 我又道:「幸而成为凶手的不多,但是已够了。尚馀的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刚才便 曾攻击我们的飞机,如果我们全葬身海底的话,那更加是『太好了』。如今的问题便是 ,你如何收拾这群『太好了』的蜜蜂!」 陈天远教授一声不出,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着,半晌,他才讲了一句话。 你猜他讲了甚麽话?他是在後悔麽?完全不!他以朗诵的声调道:「啊,生命的确 太奇妙了。」 我还未及讲话,陈天远便又抓住了我的手,道:「你可知道,自此以後,地球上整 个生活程序,已经存在着几百万年的一切,全都要打破了麽?」 我不能不感到驾愕,道:「陈教授,你难道希望这种情形出现麽?」 陈天远道:「我不能不指出,不是我希望,而是这种情形,已经发生了!」 我道:「幸而只发生在蜜蜂身上。」 陈天远教授望着我,半晌不出声,我从他的神情上,从他眼中的那种神采上,发现 事情绝不像我所想像的那样简单。 我立即下意识地感到,还有一些事,那些事一定是极其可怕、极其骇人的,陈教授 正藏在心中,而未曾向我讲出来。 一个在事业上有了极度的成就,而这种成就足以影响成千万人生活的人,不论他所 从事的事业是政治还是科学,这人多少都带有几分反常的疯狂性的,这种疯狂性所表现 的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受影响的千千万万人引以为苦的事,在那个人而言,他却引以为 乐,因为这是他的成功,他一个人能使千千万万人改变了过去的一切! 如今,我也在陈天远教授的眼光中发现了这种近乎疯狂的神采。 我立即道:「你对我的话有甚麽意见?为甚麽你只是望着我?」 陈教授的神情,像是在听了一个非笑不可的笑话之後,在竭力地忍着笑。 他道:「你刚才说,这种情形,幸而只是发生在蜜蜂的身上?」 我点了点头,道:「是的,如果是一只猫,它的身体大了这麽多倍,那就不堪设想 了。」用猫来做比喻,这是符强生说的。 陈教授一听,突然「轰」地笑了起来,他笑得那麽大声,以致才笑了几下,便剧烈 地咳了起来。他怪声叫道:「一只猫,哈哈,一只猫……」他不断地重复着「一只猫」 这叁个字,我实在忍不住,陡地拨起了一掬海水,淋在他的头上。 陈天远的笑声止住,但是却仍然用那种奇异的眼光望着我,我大声喝问道:「你笑 甚麽?」 陈天远道:「一只猫,你说是一只猫,我是说六个怪物。」陈天远的话,令我莫名 其妙,「六个怪物」,这是甚麽意思? 我望了望锡格林,锡格林虽然一直不出声,但是我们的话,他却一直在用心听着的 。 这时,我向他望去,他立即摇了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陈天远这样说法是甚麽意思。 我立即反问道:「甚麽叫六个怪物?」 陈教授又笑了起来,道:「你问我笑甚麽,我就是笑,在地球上已多了六个怪物, 那堪称真正的怪物,他们的形状,它们的形状」我截断了他的话头,道:「你究竟 在说甚麽?」 陈天远仍是讲的那几句话,他道:「我是说地球上到如今为止,至少多了六个怪物 ,而这六个怪物的形状,是任何地球人所难以想像的,连我在内,也不知他们的形状, 它们或者是球形、有着几千只眼睛,或者全身只是一只眼睛,或者是一根金光闪闪的硬 毛,但是硕大无朋,或者是一团稀浆,蠕蠕而动……」 我高叫道:「好了,好了,就算有那样的怪物,它们从何而来?」 陈天远的回答,十分简单,道:「人变的。」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死人变的 。」 刚才陈天远的话,也不免令我毛骨悚然,但是我这时,听得他说怪物是「死人变的 」,我心中不禁咀咒了一声,道:「闭上你的鸟嘴!」 陈教授像是受了冤枉也似地大叫起来,道:「真的是死人变的,那六个死人,就是 你刚才说,死在巨蜂刺下的六个人,刚才是你说的,你忘记了麽?」 我怔了一怔,道:「是我说的,怎麽样,那六个人怎麽样了?」 陈天远道:「他们死了,当然被埋葬了,是不是?可是实际上,他们却没有死,就 在他们旧的生命结束之际,他们新的生命开始了。」 我双手按在陈天远的肩上,将他的身子猛烈地摇撼着,叫道:「你说,你将事情的 经过爽爽快快地说出来,你快些说!」 陈天远像是做了一件成功的恶作剧一样,又笑了起来,道:「当他们六个人,被巨 蜂刺中之後,他们立即死了,是不是?但与此同时,从蜂刺而分泌的一些蜜蜂体液进入 了那被刺人的体内」 我才听到这里,便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陈天远续道:「在进入被刺人的血液中,必然有着那种第一次在地球上出现的新蛋 白质、新激素,只消一个单细胞就够了,那个单细胞先会凶狠地吞噬人体内的细胞,长 大,长大……」 这时候,我觉得毛发直竖。 陈天远的声音也变得尖锐,道:「等到人体的细胞已给它吞噬完,那时,人不见了 ,而这个新细胞,当然也长大了,它是甚麽形状,你能够想像麽?」 我觉出橡皮艇在震动,当然我不必讳言,我的身子在剧烈地发抖,但如果只是我一 个人在发抖,艇是不会震动的,看来锡格林也和我一样。 我们两人都不说话,这个细胞照陈教授的说法所形成的怪物,究竟是甚麽 样子,我和锡格林两人,当然无法想像。 陈天远继续道:「当然,这六个怪物如今可能还不为人所知。因为体是被埋在地 下,这一切变化,也全是在地下进行的。但是可以肯定地说,他们一定会破土而出,他 们在破土而出之後,仍然会进行分裂吞噬的生长循环,他们不需要外来的食物,本 身便能够迅速地长大,他们可以大到甚麽程度为止,那是绝没有人可以知道的,如果他 们的形状竟是流浆也似的东西,那麽他们总有一天会覆盖地球的表面,他们」 我实在没有法子再继续听下去了,我大声喝道:「住口!」我竟用力地在陈天远教 授的脸上掴了一掌,以制止他那种狂性的论测。 陈天远立时停了下来,他只是冷冷地望着我,好半晌,才道:「抱歉得很,这一切 ,将全是事实,而不是我的幻想。」 我想不出甚麽话来回答陈天远才好。而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了轧轧的飞机声,一架 水上飞机飞过来。锡格林用他还在颤抖着的手,取起了一柄信号枪,向天放了一枪。 一溜红冒向天空,那架水上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一转,开始降落,我和锡格林两人 ,向停住了的水上飞机挥着手,表示欢迎。 我明知这架水上飞机是来自锡格林的国家的,也就是说我如果上了这架飞机,我的 身份,仍然是「被请」的「客人」,但是我还是对这架飞机表示了欢迎,因为看到了这 架飞机,使我感到我还在人间,而在听了陈天远的话後,我几乎有些疑心自己是置身鬼 域了! 从水上飞机上有人下来,驾着快艇,将我们叁人,一齐载回机舱。 陈天远教授自从讲了那句「我抱歉,这全是事实」之後,便一言不发,看他的神情 ,像是正在做梦一样。我到了机上,便道:「锡格林先生,请你快和殷嘉丽N十七 联络。」 锡格林望了望我,道:「我们总部从来不和她发生直接的联系,你有甚麽事?」 我道:「那麽,请让我使用无线电通话设备,我要和杰克中校通话。」 锡格林在上了飞机之後,已经恢复了镇定,他冷冷地说:「不能,在这件事情上, 杰克是我们的敌人,两方人想将一切新的事物据为己有,但是这次,他们却非失败不可 了。」 我几乎是在大声咆哮,道:「不是甚麽新的事物,而是,是……六个怪物。」 锡格林问我:「你相信陈教授的话麽?」 我立即反问道:「在陈教授讲的时候,你有丝毫不信的表示麽?」 锡格林不再出声,我又道:「我要和杰克通电话,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要证实 陈教授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有那种怪物的话,那麽我们便可以趁它们未大到足以毁 灭地球之前,将之消灭。」 我道:「这不是东方人、西方人的问题,难道这怪物会只毁灭西方人,而留下东方 人做他们的展览品麽?」 锡格林的面色苍白,道:「你……说得太过分了。」 我大声道:「一点也不,现在你可准许我使用无线电通话麽?」 锡格林考虑了一会,道:「等到了我们的总部之後,我可以答应你和杰克通话。」 他转过身去,面对陈天远,道:「教授先生,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小国家,但是却希望得 到你的智慧,正由於我们是小国家,因此我们只好用这种办法请你来,但我们一定尽我 们的可能,对你尊敬,我相信你一定会谅解我们那种小国家急於求成的心情的。」 陈天远呆呆地望着锡格林,对锡格林的话,完全不置可否。 锡格林显然有些尴尬,他又道:「我们会尽一切力量给你工作环境的方便,我们想 要你培养出来的那种新生命。」 陈天远突然笑了出来,道:「那你们何必这样子做?我想,不到叁个月,世界上大 概已充满了这种新生命了,它将比水、比空气更普通,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还何 必要我。」 锡格林大声道:「教授先生,你是在说笑。」 陈天远的回答仍然很简单:「不幸得很,这将是事实。」 锡格林不再说甚麽,陈天远只是望着窗外,我则心急地站起又坐下,只盼飞机快生 着陆,我便可以和杰克中校通话了。 飞机终於在一个规模相当大,但一看便可以看得出管理得十分完善的机场上着落, 在机场上,已排列着两排武装士兵,我们叁人下了机,武装士兵的指挥官立即高声喝令 ,向锡格林致敬。 锡格林请我们两人,登上了一辆十分华贵的汽车,在幽静而整洁的街道上驰着,到 了一幢大建物之前,我和陈天远便分了手。 陈天远被两人彬彬有礼地招呼着,到甚麽地方去,我也不知道,我则由锡格林带着